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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流行終究會有退流行的一天，回到波爾多的本身，忘記天候異常的2009與2010，也許才能找回真正屬於波爾多，別處無可仿照的自我風味。



從2012年底開始，拜訪了三百多家波爾多的酒莊，除了培養中還未裝瓶的新酒，最常品試和討論的，總不時繞著2009和2010這兩個有史以來最為昂價的波爾多紅酒年分。大部分城堡莊主或釀酒師都頗引以為豪，特別是2010年，被視為是一個生涯僅見，風格經典的偉大年分。相較起來，風格甜熟的2009年，在裝瓶之後，在波爾多酒業內開始出現一些雜音，其豐厚性感的酒風遠離波爾多經典，耐久潛力也受到一些質疑。
但無論09或10，從我的角度看都很難說是波爾多經典，雖然他們確實都是過去相當難得，現在卻又出現得太頻繁的世紀年分。

波爾多位處法國西南角的大西洋岸，屬溫帶海洋性氣候，雨水多一些，較為潮濕，因有北大西洋暖流帶來的海洋調劑，氣候溫和，冬季不會太冷，夏季亦不過熱，早晚的日夜溫差也不大，種出的葡萄較難長出厚皮，單寧與紅色素也少一些，但卻可能有更均衡細緻的質地與優雅均衡的中等酒體。相反地，大陸性氣候區的極端特性，高溫差的效應會讓葡萄長出厚皮，內藏許多的單寧和紅色素，而夜間的低溫也可以讓白天過熱的葡萄暫時停止成熟，足以讓葡萄在高成熟度時卻還能保留許多的爽口酸味。釀成的酒風深厚結實，顏色深黑，有許多的單寧，酒精度高，但同時保有酸味與活力。



如果比較2010的年分特性與這些產自大陸性氣候區的葡萄酒特點，你會發現兩者其實是完全吻合的。會有如此年分出現在波爾多，主要肇因於當年乾燥少雨的天氣以及夜間的低溫所營造成的高溫差效應。從我的角度看，2010其實是一個具大陸性氣候區風格的波爾多年分，在這一年，因為天氣影響太大，大部分的酒莊都釀出相當精彩而且呼應年分風格的酒風，但關鍵的是，這只是自然中的偶然之作，卻絕非波爾多的經典。

但有趣的是，2010年現在卻變成了波爾多好年分的標準，一個背反於所在的海洋性氣候的年分風格，只是，吹捧2010年似乎也同時否定了波爾多自己的長處。想要釀出這樣酒風的莊主其實應該去西班牙內陸的Ribera del Duero產區而不是留在波爾多，在西班牙內陸高原上確實也產出不少極為精彩，以波爾多品種釀成的紅酒，如Abadia Retuerta酒莊的Pago Valdebelloón，或如Dominio de Valdepusa酒莊的Cabernet Sauvignon紅酒，在那裡，幾乎每個年分都可以生產出類似2010波爾多風格的紅酒。



好年分與經典年分的差別在於，好年分是用一個絕對的標準來看，而經典年分著重的是地方風格的展現。當波爾多的莊主與愛好者們，心中想著2010這個以絕對標準來看堪稱偉大的傳世年分，以此為標準，當喝到精緻優雅，有些輕巧的2012年分，自然也不會認為值得注意，即使價格更低也是乏人問津，但那卻可能是更貼近波爾多本質的迷人年分。

也許有些矛盾，經典風格不是應該更為雋永嗎？但是氣候的變遷與流行風潮的轉變，也會悄悄地改變地方經典風格，例如受益於暖化的影響，德國的Pinot Noir葡萄不再需要過長的等待即可採收，不只酒體更深厚，而且變得更加新鮮有活力。



而波爾多這個高度仰賴酒評家的評分以預售新酒的產區。跟隨主流酒評的口味釀造出可以得到更高分的酒以賣出更高的價格是波爾多近二十年來習以為常的事，已經不再有人認為這是出賣自己與土地的靈魂，在外來投資者雲集的波爾多，不會有莊主會跟金錢過不去。即使仍有不少酒莊維持原有的波爾多經典風格，但現在葡萄都更成熟才採收，也會從葡萄皮中萃取更多的單寧，更精確地釀造每一個年分的酒，從絕對的標準看，波爾多葡萄酒的整體水準攀升，過往，乾瘦空洞，有著青椒與草梗味的波爾多紅酒已不復見。除了該感謝暖化讓葡萄更易成熟，也該感謝熱愛圓熟風格的酒評家。

但是，跟隨流行終究會有退流行的一天，回到波爾多的本身，忘記天候異常的2009與2010，也許才能找回真正屬於波爾多，別處無可仿照的自我風味。